积雪在温暖的水雾之下化了开来，沾湿了发丝，如刚淋雨而归似的，衣服上更是被雪水浸染开大片的深色，冷倒是真的。

燕婉身量较为娇小，在周君成面前则更为明显。

水雾弥漫，余光瞥见燕婉那染了红的眼角，活脱脱像只受了欺负的小兔子。

他也不急，相反倒有些享受此时她的模样。只见那双被冻得泛红的手在衣裙旁踌躇了许久，才缓缓抬了起来，带着淡淡的橙香，拂过了他的颈，蹭得人心痒痒。

周君成顺势张开了手，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意，视线片刻都未曾离开面前的人儿身上。

那红润的唇微张，唇珠似都在这水雾之中显得饱满，粉黛略施的鹅蛋脸虽然谈不上有多惊艳，但却总能给人一种耐人寻味的感觉。

还记得最初见到燕婉之时，还是燕婉与老周王成亲之时。那时的燕婉以燕京长公主的身份和亲于西周。

一身的红衣，手执红扇，屈身自迎亲的轿子之中走了出来，青丝绾发之上的金步摇随着那纤瘦的身子的动作而摇晃着。纸扇掩面半遮掩，看不全外貌。

迎亲之人很多，足以见老周王对此次和亲的重视。

人群之中，只是不经意地一瞥，便看到了燕婉的侧脸，丹唇微抿，柳眉也微微感着，表情算不得偷悦.

按外貌看来，燕婉不过也是十七八九，但却要嫁给一个已经年入古稀的老头子，任谁都不可能开心的起来。

看着燕婉逐渐远去，再看向身边的女子之时，却只觉得黯然失色。

燕婉的突然靠近让周君成回过了神，只见燕婉微微贴近他，双手自身后将锦带解了下来，只是这个姿势,到像极了投怀送抱。

但那入目的白色还是不禁有些扰了兴致。

“小娘以后不要着白衣了。”周君成没有来地突然一句让燕婉怔了怔。

水眸不解地抬起，望向周君成。自老周王殡天之后，整个西州百姓都要東白色发带，身着素服为老周王守丧，王宫之中亦不例外。

除了周君成外，几乎没有人不着素服，而她作为老周王的妾，自然是必须遵守的。

“不好看。”周君成道。

燕婉将那褪下的外杉放在衣撑之上，闻言嘴角不禁抽了抽，“不好看王不看便是。”

谁也没有逼着他去看。

“还是红衣适合小娘。”周君成也不介意，心情似乎一片大好，看着那婀娜的身段,好暇以整道。

燕婉充耳不闻，只是缓缓转身，未抬眸去看周君成，“如果王没什么事的话，燕婉便先回去了。

周君成里衣微微散着，露出了那小麦色的肌肤和精壮的胸膛。

向燕婉走近了几步，周君成微微俯身在燕婉耳边道，“为个自己亲手所杀之人守丧，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。”

燕婉脸色一白，咬着唇的力度不免重了些，都可以尝到淡淡的甜腥在嘴里蔓延开来。

只听见耳边一声轻笑，“小娘，你要时刻记住，在这里，只有孤才是你可以依靠之人。”

——

西周这场雪已经下了三四天了，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，地上的积雪已经可以没靴了。

窗外风雪呼啸着，窗户几次都被狂风吹开了，小鱼关了几次窗户，干脆就给窗户落了锁。

屋内火盆之中的柴火烧得正旺，发出了“毗呲”的声响，将寝殿殿内烤的极为暖和。

小鱼小碎步走到桌案旁，将上面看完的书卷抱到了一旁，才看到了那埋首于书中的燕婉。

“公……夫人……待会儿便是午膳了，您想吃些什么，奴婢吩咐膳房去做。”小鱼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。

燕京之时公主叫顺口了，来了这西周倒是一时还习惯不了这改的称呼。

燕婉这才稍稍回了神，抬起了眸看向小鱼，温婉之中带了几分笑意，也不知是在书中看到了什么有趣之事，“随便做点就好，我不挑的。”

“好，奴婢这就去。”小鱼微微颔首，拿了一旁靠着的油纸伞，走了出去。

王宫有撒盐化雪的习惯，每个宫殿门口都会撒上大量的盐来融化冰雪，积雪化成水，融人土地之中，成了泥泞之处。寝殿的门被打了开来，混合着泥土的味道，一群宫女端着木托走了进来，虽说在外面已经处理过脚上的泥了，但鞋子上还是沾了不少的泥土。

那群宫女只是将手上的木托双手呈至桌案之上，摆放整齐后向燕婉行了礼便又有序地退了出去。

燕婉微微蹙眉，看向了那木托之上叠得整齐的衣物，人眼皆是红色，与她身上所着的白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
“还是红衣适合小娘。”

脑海之中忽地浮现了这句话，燕婉不禁有些头疼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。

她本以为周君成此话只是打趣，却未想到真的给她送来了这么多的红色衣物。

周君成想要夺位或许可以理解，但那日捉着她的那只手下手之狠毒，以及老周王死后唯有周君成不披麻戴孝，仿佛这个死去的人不是他的生父一般。

又或者说，周君成憎恶这个生父到了如此地步。

燕婉不禁叹了口气，起身望着那些红色锦衣，还是决定先将这些收起来，以免被旁人看到定然会给她扣一个大不敬之名。

只是还未触碰到哪些衣物，身后便传来了一阵的脚步声，由远及近，十分沉稳。

心脏似乎都在这一刻紧张了起来，生怕这宫女前脚刚送来这些衣物，周君成后脚便来了此地。

微微侧头，看向来人，只见得一身素白，面容带了几分憔悴的周长如缓缓走了过来，手上执了把伞，伞上一只白鹤画的栩栩如生，翱翔于风雪之中，正如此时的周长如一般，翩翩公子。

看到来者不是周君成之时，燕婉松了口气，但想到身后的这些红色的衣物，心又不禁提了起来，用那小小的身子尽量挡住了那些衣物。

“小娘。”

周长如走到门前才收了伞。将伞放在了门外，这才抬眸望向燕婉，清秀的脸上带着笑意，唤了声燕婉。

小说《绞青丝》 第三章：红衣 试读结束。